澳大利亚未成年人社媒禁令背后

　11月5日，在澳大利亚悉尼，人们从市政厅门口走过。新华社记者马平摄

澳大利亚的做法在国际上引发广泛关注，丹麦、马来西亚、巴西、印度尼西亚和新西兰等国也在考虑推出类似举措。

禁令已开始实施，争论也未止息。也有人担忧出现新的问题：禁令能否得到有效执行？对年龄等信息的收集是否会带来新的隐私泄露问题？以及，是否还有能更好保护青少年的路径？

出台法案的政治考量

根据澳大利亚联邦议会2024年11月通过《2024网络安全（社交媒体最低年龄）修正案》，特定社交媒体必须采取“合理措施”阻止未满16岁的人在其平台拥有账户。

法案通过之前，当年5月，澳大利亚南澳州政府宣布，将推动禁止14岁以下青少年使用社交媒体，并探索法律途径。据澳大利亚广播公司报道，该提议的根据是高等法院前法官罗伯特·弗伦奇撰写的一份长达276页的报告，内容包括脸书等社交平台服务公司需要为限制儿童使用其平台承担“系统性责任”。随后，昆士兰州、维多利亚州和新南威尔士州州长相继提出，要求社交平台对儿童使用该平台的最低年龄进行限制，并希望展开全国性的行动。

澳大利亚总理阿尔巴尼斯5月表示，他希望采取强有力的有效行动，但不应过于仓促。在联邦政府考虑这一提议时，反对党领袖彼得·达顿则明确表态，称坚决支持社交平台进行年龄验证，并誓言如果未来其领导的联盟政府执政，将在上台后的100天内落实禁止16岁以下青少年使用社交媒体的禁令。

反对党的呼声将该议题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执政党工党感受到更大压力，因为联邦大选将在一年后举行。2024年6月，联邦政府宣布，拨款650万澳元试验“年龄验证”技术，了解这项技术是否能有效检查访问社交平台和色情内容的用户年龄。

尽管社交媒体平台公司抵触该禁令，但民意却持续推高了议题的热度，推动政府和议会加速审议法案。民调机构YouGov 当年8月实施的民调显示，澳大利亚61%的受访者支持限制16岁以下青少年使用社交媒体。4个月后这一比例增加至77%。两个月后YouGov/ABC News民调再度确认：超60%的跨党派民众支持限制17岁以下人群使用社交媒体。压力之下，执政党迅速将“禁止未成年人使用社交媒体”从竞选口号转化为立法行动。

围绕禁令本身存在争议

回溯其立法过程，各方围绕禁令的可行性和有效性存在诸多争议。比如，关于年龄验证问题，禁令实施后，未成年人如果通过借用家长身份信息、购买虚假账号等方式绕过验证，禁令的效力必定大打折扣。

禁令出台后，多个社交媒体平台表示将遵守规定。大多数平台为16岁以下用户提供了停用或删除账户的选项，并允许用户在年满16岁时重新使用所有现有数据。但对于采取怎样的“合理措施”来实施禁令，最终要由社交媒体平台自行决定。

据澳大利亚当地媒体报道，已有当地青少年转向不受新规定覆盖的其他社交媒体平台。也有专家认为，禁令或可能引发未成年人的逆反心理——越是被禁止，越想去尝试。或将未成年人推向“灰色地带”，如一些充斥着暴力、色情、诈骗等不良信息同时又缺乏内容审核机制与安全保护措施的非主流平台，这可能增加其受侵害风险。

此外，还有观点也对验证用户年龄所需的大规模数据的收集和存储安全表示担忧。

还有人提出，在社交媒体广泛普及的当下，禁令是否会对青少年“数字素养”的培养产生影响。

所谓数字素养，既包括使用数字工具的基本技能，也包括辨别网络信息真伪、保护个人隐私、遵守网络规则、理性参与网络社交等核心能力。从社会发展趋势来看，未来的工作、生活、社交都将深度依赖数字技术，数字素养将成为个人竞争力的核心组成部分，它需要在实际的数字生活中通过不断地实践、试错、反思来培养。

西悉尼大学文化与社会研究所数字社会与文化研究首席研究员、教授阿曼达·瑟德表示，她非常理解一些父母担心社交媒体对孩子的影响和伤害，但仅靠禁令无法解决当前所面临的挑战。

在她看来，围绕社交媒体对青少年影响的讨论不应只关注伤害性这一话题。孩子们使用社交媒体与朋友联系并发展友谊，在这个过程中学习如何管理与其他人的关系，非常重要。他们可以从平台上获取更多信息、学习新技能以及接触到不同的文化。社交媒体在培养年轻一代数字公民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信息课是未成年人在成长过程中不可缺失的“必修课”，能防止他们成年后面临“数字鸿沟”问题。

多方共同承担保护责任

瑟德正在进行的研究项目是在全球80多个国家调查儿童和青少年的数字体验。她从孩子们的反馈中发现，很多家长不理解他们的子女为什么喜欢使用社交媒体。在她看来，家长们应思考如何有效地让孩子管理自己的社交媒体实践。

她建议，家长要与孩子建立规则，讨论为什么这些规则很重要，并认真听取孩子对这些规则的反馈。随着孩子的成长，规则也要不断变化。还有一点是，在孩子的生活中，成年人的示范至关重要。“家长、学校、青少年都必须承担责任，构成一个生态。”

实际上，在中国，“青少年模式”已实施有相当时间，并形成了一套综合保护体系。从功能设计来看，未成年模式明确了使用时限，根据未成年人的年龄特点，设置了每日使用时长限制，避免沉迷；建立了严格的内容审核机制，筛选出适合未成年人的教育、科普、动画、音乐等优质内容，能够屏蔽暴力、色情、低俗等不良信息；并强化了家长管控功能，家长可以通过设置密码、查看使用记录、定制内容权限等方式实时掌握孩子的用网情况，据此进行个性化引导。

在“青少年模式”下，教师可以引导学生在受保护的环境中进行项目式学习，家长通过家长控制功能逐步放手，平台则需提供适龄的学习工具与内容。这样的“用中管、管中育”模式，是对互联网已成社会基础设施的正视，也是在着力将风险防控与能力培养融为一体，将保护责任从单一主体扩展为多元共治，有助于形成可持续的社会治理网络。

当前，随着技术飞速发展，尤其是随着生成式AI的普及，各类风险也在增多，如何在保护未成年人免受风险侵害的同时又有益于他们数智素养的养成，全社会都应更多去思考并采取有效行动。

责任编辑：张玉